—
三天后。
孟邦·西特基戈恩区道路上的一家酒店外,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子,将酒店大门堵得水泄不通。
整条路被提前下令截断,设立了关卡禁止通行。一百米处的巡逻严密,维安的四五辆警车停在路口,而背着枪的武装士兵来自各个山头部队,对着一辆又一辆开来的车查身份,敬礼示意。
这家酒店摆足了架势,今天要接待齐聚各处的大人物。
酒店位于‘怒江/萨尔温江’旁的西特基戈恩区路,装修豪华横溢,仿欧式建筑的特色,处处金碧辉煌。是孟邦主城区里一家数一数二的龙头,常接待贵客政要,以前猜颂主客就拿来会面的场所。
经理带着一排人亲自守着门口,笑盈盈弯腰开门,开得脊梁骨都压弯了。
人在一个小时齐聚,主位还空着一把椅子,魏知珩是最后一个到。门一打开,尽管有人不情不愿,也还是恭恭敬敬地站起来敬礼喊声魏主席。
男人扫了扫身上的军装,自如坐在主位上,示意大家坐下。
赋生与时生则一左一右,板正地坐下。
整个宴会厅稍稍改造过,长会议桌,中间没有鲜花簇拥,方便商谈敬酒,也方便上菜。不过,今天的重头菜不在酒店,谁也不是真的空着肚子来的,来之前,早就一肚油水算计,哪还能装得下别的?
七八名侍应生绕开满走廊全副武装的士兵,敲开了门,忐忑地进去送茶水。
都知道里面是大人物,伺候不好,那是要吃子弹的。几人不敢出什么岔子,送完了茶,忙就往后退出去,一个眼神也不敢多看。
沙鲁吸了两口烟,往缸里弹灰,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,沙鲁和近半月前的见面很是不同,满脸写着他最近有喜事。
左右往下基本是几个签署了政府协议的大山头武装部队军阀,其中也包括了昂山。
桌上客气聊了几句活络气氛,谁也没开这个口。直到,有人先戳破话,当面问他:“说不是不种罂粟吗?为什么把烟商带去达更山来?我们恭恭敬敬喊你一声魏主席,你是风光了,前脚是跟政府军签协议,你让我们往后的收成怎么办?底下的的农民也是要吃饭的,等着这些人被政府军弄下山了,山上种什么呢?”
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。
“现在罂粟拔光了,烟农闹着要下山,闹了好几次,你要我们服从政府的安排,那些钱都还没给,万一他们反悔了,怎么办?这种事情不是没干过。”
此话一出,一石激起千层浪,怨愤的声声传来。
菜还没开始上,桌子就有要掀翻的趋势。
魏知珩没什么情绪,他看向沙鲁,觉得,给了个下马威,挺有意思。
“沙鲁将军也是这样觉得?”
沙鲁听出来魏知珩是在向他问罪,看着秀秀气气的一张书生脸,说这句话时,带着不易察觉的威压。他掐了烟,回避目光。当初魏知珩答应他做三把手的事情还没个落实,铲罂粟的事情他不是没做到,可钱还没拿到,换谁不急?
再者,他站起身来:“大家都想做得利者,都想兜里多点钱,你身为主席,理应带着大家一块儿赚钱,先不说赚不赚钱,先让兄弟们吃饱饭果腹对不对?那么多山头的武装部队,都靠罂粟养着,大家可以听你的,把东西除掉,可你也得要让我们看见成效是不是?现在就你口头保证,签了协议呢?我们屁都没有拿到嘛。”
或是不满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做新主席,找不到理由反,又或者是真的对利益分配不均而感到不快,反对的声音愈发大了。先前签的条例,全都他妈当成了空头的狗屁。都是一群吃肉不吐骨头的东西。
说到底,沙鲁其实是不满他选择昂山做二把手的事。这事情也是才宣布没多久,论枪论人,他昂山不靠前,论关系,昂山也不是嫡系部队,是个才收拢的南部武装,凭什么要越过那么多人,位他而上?
“所以,就是不满意钱的分配了?”魏知珩冷漠地睨他。
“我们没看到钱。”说话的是耶城北部山头的军阀向敏,以前跟猜颂关系不错,跟了七八年。
“协议上不是写了吗?急个屁啊。”吴子奇跟着昂山身边,忍了许久才说一句。
这群人见钱眼开,没一点规矩了。
沙鲁看着主位上的男人:“魏主席,要不这样,我们各自下野,谁也别干涉谁,行不行?”
嘭——!昂山拍桌而起,怒视要叛乱的男人:“你这么跟新主席说话?沙鲁,是不是猜颂死了,你连规矩都不讲了?”
以前沙鲁授猜颂的指示,在南部小董山脉跟昂山的部队打过半个月游击战,两人算是结了仇,这回相见,谁都不服。沙鲁让他滚开,没有他说话的份,半道上跑来的东西也配叫板。
吴子奇见他老子被骂得满头,年轻人气性也高,拔了枪就指在沙鲁脑袋上:“你他妈再说一遍。”
一抬枪,场面上窸窸窣窣几十杆枪对峙,好好地一场宴会,有人要吃子弹。
争吵间,主位上的人缓缓站起身,旁边两人跟着起来,在谁也没察觉的情况下,动作利落到留余残影。
嘭———
有人开了第一枪。
众人下意识地往枪响的地方看去,向敏胸口的黑洞汩汩流血,不可置信地看着开枪的人。不到三秒,士兵挤入宴会厅,把要上菜的服务生赶开,现在里里外外都是魏知珩的人。
场面上几十杆枪对峙,而有人挤进来汇报,才知道,魏知珩为什么敢来赴这场鸿门宴。
他的部队,早就在城区里潜伏着,只待一声下令,就能做快速支援。
这是要让所有人都死的意思。
不用怀疑,魏知珩做得到。
刚才还闹腾腾的人,看清形势后也不再搅浑水,跟着放下枪,说好好谈,别动枪动炮。几个先前就在猜颂死那天签了协议的军阀率先闭嘴。
但沙鲁仍旧梗着脑袋,指着他要个交代:“你杀了猜颂,把昂山的部队给吞并了,不就是想在孟邦做土皇帝吗?魏知珩,你连仁义道德都不讲,是不是哪天,也会把我们几把老骨头都除掉?”
蠢货。魏知珩卷起一抹不关痛痒的笑。
但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开,无非就是要给他个骑虎难下的局势,在座的除了签署政府条例的,未必都知道猜颂是怎么死的。
沙鲁继续说:“猜颂主席的女儿,人在泰国,被你带走了吧?”
一句话,再次掀动情绪。老主席刚死就急着处理掉他儿辈,说出去怎么必然离心,不会服众,沙鲁是想彻底陷他不仁不义。
魏知珩把枪递给时生,慢条斯理推了下眼镜,抬头时,脸色微变,刻意避开话题回他第一句:“我不讲仁义?给钱的时候你们可没说我不讲仁义。”
“我也没这个意思。”沙鲁有些心虚。
“那你觉得谁讲仁义?沙鲁将军。”话还是客客气气,魏知珩走到他身边,把人重重摁在椅子上。秀气的模样,力气骇人,沙鲁被死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。听着男人俯下身,侧过头问他:“猜颂吗?”
闻言,众人视线汇聚,盯在那张俊逸,话里有话的脸上。
就见魏知珩缓缓起来,在沙鲁铁青的脸上拍了拍。戏唱完了,他打了个响指,门口送进来个人,长相丑陋,疤痕错布的脸根本就分辨不出原本长相,只剩下那双眼睛还能维持个人样。
魏知珩松了手,满面春风,挂着嘲讽的笑意,把吴努摁在时生空出来的位置上。
“说说吧,吴努,给我们解释解释什么叫仁义。”
听见吴努二字,在座一些人如同雷击,杂乱地出声:“吴努?吴努不是死了吗?”
“我没死,很意外吗。”吴努看着说话的人,扫视了一圈,最后停在沙鲁身上,“是不是很意外我没死?”
沙鲁皱起眉,根本不相信面前的人就是沙努,吴努不是早就已经死了?他亲眼所见,死在了湄公河里,尸体都泡肿了。
魏知珩看他,就知道猜颂没告诉过太多人,毕竟做的孽,论仁义二字,谁比得过他?
吴努新仇旧恨一起算,恶狠狠地盯着他:“沙鲁,你和猜颂当初把我踢出去的时候没想过我还会回来吧?以为把帕善和我杀了就能独占鳌头?那支一千多人的武装本来是我跟帕善的,他们是怎么听你和猜颂的?我再问你,在老挝那些货和地也是你们为了私欲吞的吧?八千多万,说吞了就吞了。拿着我们几个起家兄弟的老本和命去换钱,还敢说什么忠义!”
这下,沙鲁才确信,面前人是吴努。
沙鲁猫着眼睛,愣是没说出一句话,手里的枪软了几分,攥在手里久久没放。
吴努愤愤地当面揭穿了那些破事,仁义,好一个仁义道德。
当年都是在老主席手里做事,他跟帕善亲自跑地皮,他猜颂在家收钱,因为信任,没人怀疑过他会动手脚。谁知,猜颂早就在地皮账目上动心思,报上去给老主席的数对不上,以为他们私吞起家,自己虚口不说,枪口就对准了还在外的帕善和他。那时正值老主席退位几年,死了两个,就剩他猜颂一个武装将军独大,上位就是名正言顺。没等到他跟帕善回去解释,猜颂调枪口对准他们,撬了身边人,死的死伤的伤,压根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。
再见这个老朋友,吴努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。
当年这事情闹得大,场上几个都是经历过来的,看向沙鲁的眼神变了味道。没想到,一出鸿门宴把自己套了进去,魏知珩,是早就准备好了那他开刀。
“猜颂的事情,我不清楚。”沙鲁赶忙撇清关系。
可惜有点晚了。
作者的话:晚上10点还有加更
更新于 2025-09-15 15:44
A+
A-